以尔之笔
续我之情
首届微小说续写大赛
在大学生对写作的热情趋减的现状下,湖大青年传媒举办了第一届“以尔之笔,续我之情”微小说续写大赛,以提高大家的创作热情和对生活的洞察力。
本次活动采用较为随性的形式,一位同学,写下开头,由另一位有缘人续写故事结尾。第一轮开头描写以及第二轮精彩续写环节已经结束,我们从参赛作品中选出了十八篇优秀的开头+续写作品进入最终的选拔。
本次微小说续写评分由70%评委评分+30%微信投票得出最后成绩。
同一段开篇,“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灵魂的碰撞总能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惊喜;
不同的续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节跌宕也令我们屏住呼吸,如临其境。
还好你来了,不然你有可能错过一个世界。
1
壹
追
(下滑可查看全文)
他在追我。
清晨六点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雾,灰尘一声不响地铺在地面上,路两边矮平房后的院子里偶尔传出的一两声狗叫证明着这个时空里还有别的活物存在。这让我稍稍松口气。
我躲在垃圾箱的后面,尽管汗流浃背却不敢呼出一口大气。
那边的脚步声似乎也慢了下来,我几乎能听见那如猎犬嗅觅空气的声音。
我想探头窥探一下,可口鼻里喷出的白雾却渺然上升着,无意中暴露了我的藏身处。
我开始继续逃跑。
家就在下个十字路口的东北角。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扰乱了灰尘的清梦,它们也如失了神一般兀自飘窜。
家就在眼前。我窜进楼道,一边在裤兜里摸索着钥匙,一边三步并两步地跃上楼梯。
眼角的余光一瞥,不禁心中一紧:
他还在追我。
随着身后防盗门的咔嚓一声,我瘫倒在门廊里。身体仿佛被膨胀的肺填满,只知道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没有一丝余地容我思考前几分钟发生的事情。
防盗门突然发出了插入钥匙的声音。
瞬间,我的胸中如同爆炸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动弹。
钥匙转的很慢,好像它也在担心着下一秒自己会看到的一切。
门开了,像一阵风缓缓地吹开。
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门,就像是盯着自己的死亡。
门外空无一人。
突然!
一双血红的眸子在昏黑的楼道里突了出来。
“啊!”仿佛从远方传来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尖叫,是谁?到底是谁?
眼前的场景开始发白继而又渐渐显出一个人的轮廓,“你没事吧?”睁眼只看到了一张挂满担心的脸,是铭啊。
再睁眼望去,满公交车的人正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顿时意识到刚刚惨叫的正来自自己。
怔怔地突然听到身边的铭说:“是梦吧?”
我只得干瘪地一笑说:
“是啊,一个梦而已。”
可真的是梦吗?
数年以前这个梦就开始纠缠着我,虽频率不高,但那种恐惧,身后的那人,那双红得要滴出血来的眼睛实在太过真实。
公交车向前穿梭着,在每个站点的等待都是那么地急不可耐。
窗外的景物迅速飞离我的眼眶,唯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不放,那双该死的红眸将梦幻的夕阳余晖都变为了邪魅的目光。
和铭告别后,只得一个人走回冷清的家。
我,住在这个繁华城市的边缘地带,住在中心圆的边界上,心却早就空空如也。
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尘土,尘埃只微微飞扬而起,如同自己早年宏图伟愿再无可能实现般地一蹶不振。
风吹过,郊区偏僻院子的炊烟歪歪扭扭地盘曲着伸向天空,颇有种人在暮年时的老态龙钟。
只是,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安详还是死寂。
这个点上,除了我工作晚归,邻里早已回家与家人共享乐事。
这是一片老居民区,大杂院与一栋栋几乎一模一样的单元楼交错着,高高矮矮,如同上帝破损的积木被随意丢弃。
从小就住在这的我,是时光的遗留物,时光带走了楼下的王奶奶,带走了有个可爱女儿的对门一家,带走了,我的父母合同着我发光的少年岁月。
他们有的在时空的流转中漂远,有的已在时光的尽头停靠,只剩我在没有了灯光的漆黑长夜里兀自漂泊,虽然知道终有一天也得靠岸。
回家的路被将要下山的太阳拉长,唉,寂寞的旅途,漫漫的长夜。只有旁的院子里偶尔一两声犬吠提醒着我的存在。昏昏暗暗间,一两缕光扫过,仿佛阴阳交割。
突然,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在黯淡的光中勾勒出一个神秘而又熟悉的轮廓,那人是?
毫无预料地,他抬起了头,长相被黑暗隐藏,但那双红眸,发着模糊的微光。
是他!
心中闪过一丝恐惧,在劝诫自己淡定后却发现此人身形比自己瘦小很多,也没有拿着任何武器。
真是再也无法忍受那双眼睛了,我壮起胆子,决定要弄清梦的真相,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
于是我便奋力扑向那个让我困扰那么多年的始作俑者。
很明显,他不愿让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开始转身快跑起来。
这场追逐一开始,我就认定必有输赢,但输家绝不是我!
看得出来,这人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企图通过不断地穿过一些鲜有人过的小巷来逃脱我的追捕。
角色反转,这次猫鼠游戏,我才是追捕者。
我边奔跑边猜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不是好人,否则为什么要逃跑,在梦里又为何要追着我不放,很可能我看见了他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可那到底是什么秘密?
一连串的猜想伴随着剧烈抖动的呼吸蹦了出来,呼出的热气蒸发的汗水是心底隐藏感情的沸腾。
必须,抓住,这个,人!
这家伙格外狡猾,身材虽小但同时也身手敏捷,转眼就跑到了居民楼里。
这别无选择,来不及多加思考我便冲了进去,上楼转身上楼,他飞快地跑着,我可以感觉到他正在观察我,用那双血红双眸!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仓促紧张的关门声。
来到那道门前,我猛吃了一惊,这...不是我家吗?!跑得居然这样专注。
为什么?我问着,但又感到一种奇怪的明了。
颤抖地掏出钥匙,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想要向外喷张,而仅存的理智压抑着它,使人窒息。
咔嚓,门陡然地开了,我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推开了它。
吱呀一声,一道红光冲出门来,
我感到
自己的双眸
被染为血红。
原来,人最怕的东西有两样,
一是变成空壳的未来
一是充满梦想的曾经
2
贰
让我替你写下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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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熊向身后的白兔和猴子挥了挥手。
“我走了!”
走出森林,他脱下了毛茸茸的棕熊头罩和外套,深深吸了一口气。
车水马龙的公路上人来人往,一个个穿着和他一样的棕熊套装的人步行匆忙。
他是“棕熊6559685224号”,今天是他成为“棕熊”的第一千五百六十七天。
在一千五百六十七天前,我躺在床上,梦见自己被两头巨大的熊类架着走在黑夜里,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熊,有点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然后我被带进一个用铁链和栅栏堆砌围成的酒吧,里面闪烁着迷离的灯光,弥漫着醉人的喧嚣,那嘈杂震耳的音乐和诱人的身姿勾起了我体内与生俱来的雄性本能。
等等…人熊共舞?果然我这个和平主义者还是期待着有一天三界能和平相处。
来不及感慨梦境的奇妙我就被带进一个门牌编号很长的房间。
我被穿上一件巨大的黑色熊外套,我很兴奋可以加入到这新鲜刺激的游戏中。
直到我发现自己的皮肉和这件熊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融合。我开始害怕,不断敲打自己试图从梦中醒来。
一个小时后,我安静地坐在墙角,因为那厚重的熊掌打在自己身上传来的痛感让我冷静下来。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们将那串房号烙在我的臂膀上,从此我就叫“棕熊6559685224号”。
推开门,我看见了一头和我身形相似浑身金色毛发的6559685223号。
他可真帅气,我抬起前爪以示友好。他只是木讷的点点头。他在我前面被带走,我们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渐渐地我只记得两件事,一件是要把门外货车里的箱子搬进来,一件是6559685223号那帅气的样子。
难得偷闲没有货车来,我坐下来又开始想那身金色毛发。
感觉自己被戳了一下,转身便看见了那日思夜想的6559685223。
他拉起我的手跳过窗户穿过这片工厂,来到了一片森林前。
我看见兔子猴子向我打招呼,我看见一个老者朝我走来。我还看见6559685223离我而去的背影。
“等到了明日,你就能成人了。”老者看着我慈祥的笑笑。
我不懂6559685223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也不懂老者的话什么意思。
老者话里的“明日”到了,我顺利成人,看着一身人皮的自己,悲从中来。
不知6559685223他是男是女,是年少芳华还是鸡皮鹤发。
在我恢复人类的第二天,我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慌,因为我发现我记不清6559685223的样子了。我拼命地回忆有关他的所有,以为写下来就不会忘记了。
生活一如往常,早晨闹钟将我叫醒,我拿起床边的本子从头到尾复习一遍:“我是棕熊第655……”
然后洗漱穿衣,开车上班。熟门熟路的将车开向地下车库。
但当我停在入口处准备刷卡时看见一头憨厚木讷全身金色的棕熊正将手掌胡乱在脸上挠抓。在他的大臂外侧有一串我烂熟于心的号码。
“嘀嘀…嘀…别挡着道!”
来不及错愕,我收回视线,将车开了进去。
我知道那是我今早刚复习过的号码。
一上午的心神不宁催使我端了两杯浓缩咖啡来到车库入口。眼角掠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我坐在路边郁闷的喝着凉透的咖啡。
第二杯已然见底,“许是没到该见的时候吧。”我站起身,还未抬头便被眼前一双厚重肥大的脚掌怔住。
那本该坚硬粗顿的爪尖消失了。透着泛白的肉,还有常年积攒的污垢。
我竟不觉眼眶微湿,鼻尖泛酸。仰起头,他还是那副木讷的神情。
他抬起毛茸茸的手掌想抚在我的脸上,却又停在半空。我也僵硬着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我想起老者说“等到了明日,你就能成人了。”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我拉住他的掌,发疯一般奔在人行路上,试图找到那片森林。他跟在我的身后,只是宠溺般的任由我胡作非为。
我也无心解释,直到我们精疲力竭的坐在那片森林的树下,看见几日前与我道别的兔子和猴子,不禁感叹世事真无常啊!
“可否带我去见那个老者?”我恭敬地小作一礼。
还是那个竹屋,还是那个怪老头。
“又是你俩?”老头诧异道。
“我是来…求你帮他的。”我硬着头皮道。
“哼!那小子欠我的赌债还没还呢!”说着看着我身后的那头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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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葱郁的森林前站着一个老者和一头金色的棕熊,似是在对话。
“咦?你竟不是人!”老头指着一头熊上下打量着。
站在老头对面的熊只是木讷的点点头。
“你想变回人?”老者道。
依旧是木讷的点点头。
“那如果我要你的一对前掌呢?”
那熊转头便跑。老者一阵惋惜,早知道不吓他了,错失了一次实验的机会。
谁知没多久那熊又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个黑熊。
他向老头指了指黑熊。
老头双眼冒光“那熊掌可还作数?我也不占你便宜,待明日成功。你再来。”
那头金熊又转身走了。
老头走到黑熊身边满眼笑意说“等到了明日,你就能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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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59685223伸出自己的手掌,看着老者。意思显然。老者也不客气,眨眼的功夫就收回了他欠下的赌债。
“既然能成功,我就再送你一程,也显得我有人情味。只是…你这双手可就没了。”老者对6559685223说道。
第二日,我守在床边等着那少年醒来。
我多么希望,
当青丝染雪,当青春不复,
当花开无少年,当走过沧海沉浮,
我们还能在一起。
最好我还能比你多留在这世上一天,
亲手为你写下墓词,
然后再陪你走向黄泉,
或者游荡人间。
3
叁
寤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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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亲爱的,我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怎么这么严肃。”
“我怀孕了……”
“怀孕?!你逗我呢吧?!你一个大男人怀什么孕?!”
叶疏桐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盯着李念,有些冰凉的手拉过李念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微微有些突起的小腹上:
“你妈不是想抱孙子吗,我就给你生一个,这样她就不会嫌弃我了吧?喏,不信你自己摸一摸。”
李念的手紧张得浸满了汗,透过薄薄的外衫触到叶疏桐带着温度的肌肤,浑圆的小腹在手掌心下迅速变大,在李念惊骇的目光里忽的变成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张开一张鲜红的嘴开始嚎啕大哭,震天的哭声仿佛要将他穿透一般。
“别、别哭了,别哭了!”
他开始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捂那小娃娃的嘴,却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鲜血从指缝里流下来。
李念心中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胸口起伏,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打开手机,七点四十,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
李念翻身下床,一边习惯性地打通了叶疏桐的电话,一边准备刷牙洗脸。
嘟嘟几声过后,电话那头响起来叶疏桐有些带着鼻音的声音:
“阿念,早安。”
“早啊早啊。”李念的嘴里叼着牙刷,满脸的泡沫,含糊不清地回答,“你的声音怎么了?”
叶疏桐揉了揉发红的鼻头,在广场上肆虐的寒风里跺了跺脚:“没事……有点感冒。”
02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李念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很多,耳畔叶疏桐的声音掺杂在自来水的声音里,听不太真切。
“今天A市有点冷啊,好像是要降温了,你要记得多穿衣服。”
“好。”李念把毛巾搭在架子上,顺手拿起了放在洗手池边的手机。
“穿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褐色的加绒衬衫,配那个皮外套,暖和。”
“褐色的衬衫?”
“对啊,我走的时候放在你衣柜最右边的位置了,你自己找一下。”
“嗯……好……”
李念捧着手机,想着对方此刻应该是套着毛绒睡衣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替自己操心,心中暖暖的,嘴角也浮出笑意。
正在他准备去卧室翻一下衣柜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着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念!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来开门!”
李念心中一惊,猛地摁掉了手机上和叶疏桐的对话。
03
叶疏桐一个人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耳边的电话忽的就被挂断了。
他愣愣地举着手机,耳边顿时只剩下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叶疏桐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小区,刚刚突然爆发的冲突和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还在耳畔,他是断然不能再回去的。
“你要和那个李念在一起,就和我断绝母子关系,我没有你这样神经病的同性恋儿子!”
他想着母亲的话,对着冷冰冰的手机屏幕小声地唤了一句:“阿念……”
挂断了的电话,当然不会再有回复。
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街上人来人往。眼前走过一对挽着手的情侣,小姑娘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恶狠狠地塞到男生嘴里:“快吃掉,工作一上午很辛苦的!不许剩下!”
男生嘴里塞着包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只好笑着点头,拉着女生往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叶疏桐托腮看了很久,直到小情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刚刚还没来得及嘱咐李念按时吃早饭。
手指悬在通话键上,叶疏桐看着那个忽然中断的电话,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拨过去。
04
“妈,求你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天天来送吃的!”
李母手提保温桶,一边收拾着吃食,一边向房间里张望。李念的出租屋不算大,一览无余,除了他自己的东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李母扫视了一圈,才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是单纯来给你送吃的,我来看看,你这屋子里有没有狐狸精!”
李念皱眉:“妈,你别说那么难听,什么狐狸精,您儿子又不是唐僧。”
“呵,你要唐僧我倒省心。”李母放好了吃食,被李念推搡着往门外去,“我可跟你说,过年回家相亲,那个什么叶疏桐,再也不许来往了,知道吗?”
“哎呀知道知道,您放心吧。”李念插科打诨,一把将母亲推出门外,砰地关上了门,“走你。您老走好不送了哈。”
门外传来李母气急败坏的声音,李念不再去管,打开手机,拨通了叶疏桐的电话。
05
“阿念,刚刚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把电话挂了?”
“啊?没、没事没事,物业来查水表来着……”李念一边单手收拾着桌面上散乱的文件,一边赶快转移话题,“疏桐,我昨晚梦到你了。”
“好巧,我也梦到你了。你都梦到我咋了?”电话那头传来叶疏桐有些兴奋的声音,明明二十好几的人了,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
“嗯……有点微妙。”李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起那个让他心情复杂的梦,嘴角不知为何,浮上了一丝诡秘的微笑。
“噫,不会是什么不可描述的……你这个老色鬼哦……”
“不,其实还好,没那么不可描述……就是……梦见你怀孕了……”
“……”叶疏桐嘴角抽了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李念,你别是个傻子吧。”
李念把手机夹在颈窝,穿好外套准备出门上班,笑嘻嘻地对电话那头的叶疏桐说:“谁知道呢,我要是傻子,你怎么办?”
叶疏桐举着手机,站在广场上,身边走过无数亲亲搂搂的情侣。阳光洒在他身上,干净透明。
他微微笑着,答道:“那可能……我也是个傻子吧……”
END.
4
肆
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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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前
残阳似血,血染黄天。大漠狼烟,笛声呜咽。
戈壁滩边,十万大军手持银枪厚盾,面色凝重望向前方二十里外的那座城。
一座城,一座青铜碧色华丽庄严固若金汤的城。
大军阵前,一中年将士倚马而立,马上坐着却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
黄沙弥漫,角声旋旋,少年却心沉如铁。
他知道,这一天是生死的时刻,记忆里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
倏然,他有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成王败寇,一世千古,无非是功与名的争斗。一将功成万骨枯,胜利无非是时势和天命的产物。赢了又如何,负了,唯有乌江吗?
这个念头一瞬之间,如石子一般激起了他心里的阵阵涟漪,荡了他的心神。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伫立已久的战士,抚了抚坐下乌骓的马鬃,咬了咬牙,缓缓说道:“先父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鏖战
未及上前骂阵,只听见左右两翼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谷。
漫天尘土裹挟着汉军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城内战鼓雷动,城墙上的汉军摇旗呐喊,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城门洞开,白马银枪将一马当先,长枪上的红缨鲜红的刺眼。
韩信!
少年心头一惊,知道中了埋伏,连忙向左右下令撤退,不得恋战。
刘邦以韩信引兵三十万为前军,将军孔熙为左翼,陈贺为右翼,刘邦率部跟进。
少年尽管退到壁垒坚守,可此时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营地里士兵们围着篝火休息,沉默不语,士气低落。月光皎皎,繁星若玉色的花瓣儿漂浮在空中。
少年颓疲地望向夜空,脑海中回响起幼时与父亲的对话。
“籍儿,汝可有鸿鹄之志乎?”
“籍儿想要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善!诲汝兵法。”
父亲已战死沙场数年,忆起幼时却仿佛昨天。
少年摩挲着手中的铜镜,轻声说到:“是非成败转头空,镜花水月罢了。”
一位裨将走进帐中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准备八百精兵,整装待命!”“诺。”
天亮后,汉军发现囊中之物溜走,于是灌婴率五千骑兵追击。
待少年渡过淮河,随从的骑兵只有一百余人。
奔至阴陵,道路左右各一,问至田父,田父曰“左”。
左去,一片沼泽,马不能前。
多么熟悉的画面。
少年心头一紧。
追兵的马蹄越逼越近,空气中弥漫着马蹄扬起沼泽地泥土的碱腥味儿,呛得人直流眼泪。
少年策马走到队伍最前面,调转马头对众部下大声说:“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今日愿为诸君快战。”
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
“杀——”字音未落,沼泽畔茂密的芦苇里冲出无数步兵向少年手中的霸王枪所指的方向杀去,旌旗上分明写着一个斗大的“项”字。
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
赤泉侯杨喜追项王,项王大喝一声,杨喜人马俱惊,退后数里。
乌骓马长嘶一声,驮着主人向杨喜追去,灭景追风,项王银枪换右手,兀地往前一探身将其挑落马下。
一股被逼入绝境的汉军企图趟过沼泽突围,却被困在其中无法动弹,吓得更是胆破心寒。方是时,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沼泽也变成了血泊。
合围,斩将,刈旗。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落日映得天空像一面泅血的镜子。
次日,英布叛变,率十万大军与项王里应外合,汉军溃败,刘邦率残部逃窜。
数月后,兵少粮绝,围之数重。夜闻四面皆楚歌。刘邦自感末路穷途,慷慨悲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乃自刎而死。
公元前202年春,项羽称帝,大楚帝国建立。
皇帝下令凡大楚子民户户皆须种花。
一种叫虞美人的花。
尾声
一年前。
楚军连连溃败。
项王夜起,饮帐中。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离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数阙,美人和之:“汉兵尽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空尽,贱妾何聊生。”
血液泅渍了怀里的铜镜。铜镜里的千军万马越来越清晰,喊杀声亦可闻。
当年送来镜子的疯道士说过,此镜乃上古遗物,性嗜血,能见将来,非至亲至爱之人不得见。
漫山遍野的虞美人在阳光下随风摇曳,像当年初见时她的翩翩起舞。
5
伍
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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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他坐在椅子上。
直愣愣地,两眼发直,像是在研究对面墙上那块圆圆的污渍。
说是圆的其实并不准确,它偏于正圆形,偏偏右边边缘上缺失了一块,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葡萄。明明是有缺陷的,但仔细看看却又无一丝不和谐之处。
被咬了一口的小小圆形映在男人的眼里,错觉间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在他的视网膜上。
眼睛里的星星忽然闪了一下,男人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茫又平静。
他原来在干什么?
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发出轻轻的碰撞声,男人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手中。
“原来我在喝水”,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摸了摸杯壁上磕到的地方。
他站起身,朝厨房走去。站在水池边,他皱着眉。
他原来想干什么?
苦思无果,环视厨房一周,他又回到餐桌旁。
一手端起茶杯,他起身朝卧室走去。昏昏沉沉的,他大概需要再休息一下。
一股凉意从下传来,他盯着自己的脚看了一会,好像在说拖鞋呢,又好像只是无意义的凝视。
男人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站在卧室门口,他又静止了。
看着布置简易的房间,好像在回忆,眼里有一瞬温柔地要溢出水来,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忧郁掩盖。
他还是坐回了桌边,不久以前,这屋子还充满人气,温馨又平凡。
他又开始看那块污渍,圆圆的,像星星一样。
02
“爸爸你说,天上哪颗星星是妈妈?”
我爱我的女儿,但此刻我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玉子结婚已经六年——如果她还在我身边的话。
结婚的第一年我们有了囡囡。
当全家人都在抱着囡囡,想着给她起什么名字的时候,没人留意到玉子脸上的细微变化。
不久,她被诊断为产后抑郁症。
一年后一个晴朗的晚上,她撇下我和囡囡,自己去了最接近那满天繁星的地方。
我几乎是哭着摔下楼梯的,没理会同样在婴儿车里大哭的囡囡。
我跪在已经凝固大半的血迹旁哭着,无视围观者的指指点点。
玉子的身体很快被赶来的救护车带走,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的医院,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囡囡一个人是怎么过的那个夜晚。
后来听别人说,当时医生想让我一同跟去,但我哭得实在是太厉害,瘫软得根本走不动路。无奈医生只能叮嘱我尽快赶去,自己上了救护车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的变故,也是我第一次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随人们怎么说吧,我可能确实是个被现实击垮了的废物。
“爸爸?”女儿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曾击碎我的现实。
“嗯?”
“天上哪颗星星是妈妈呀?”
“你想她的时候,每一颗都是她。”
女儿不解地看看我,又看看天。
今天是玉子离开我的日子。
每年这天我都会自己在她飞向星星的地方呆一晚上。今年我是第一次带囡囡来,因为今晚刚好也是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
自从玉子走后,我拒绝了几乎所有的帮助。
因为那之后我看清了现实:生活夺走我最爱的人,没有一点余地,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怜悯也好,都没有。只留给我和婴儿车里的囡囡一个冰冷的背影。
我所拥有的仅剩下这个残缺的家,但即便这样,我也要守住我最后珍视的一切,再不让他们被轻易夺走。
有时候我会回想起大学时读过的《安娜·卡列尼娜》,但只有开篇的一句话,“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想笑,作家只不过是编出来故事哄人罢了,他们怎么体会得到笔下一个个角色所面临的血淋淋的抉择?
我收回无用的思绪,专注于手中囡囡的午饭。
三年前囡囡去上幼儿园让我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担心工作时孩子的照看问题。但日子依旧过得很难,我已经两年没给囡囡买过新衣服了。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楼顶喝酒找星星,希望能看到一点点玉子的影子,然后大哭一场。
“爸爸?”囡囡在自行车后椅上叫我。
“嗯?”
“后天下午的幼儿园故事会你能来吗?老师说每个小朋友都可以带爸爸妈妈来看表演,老师还说……”
我脑子里想着昨天晚上还没写完的公司策划,随口答应。
没想到这是我和囡囡最后的温馨。
我永远不会忘掉那天放学时囡囡脸上的表情,和玉子病时一样,眼中满是对我的绝望和愤怒。
我心中不由得一颤。
囡囡没有哭闹,只是冷冷地对我说,所有的小朋友都带了爸爸妈妈来,他们还低声议论她。
她冰刃一样的低语刺痛了我。我反倒希望她对我哭闹,那样我至少还能用在路上想好的话来哄哄她。
可现在,我又一次不知所措了。
一路的沉默让我窒息。
回家后囡囡独自进了卧室,我想对她道歉,但一回想起她脸上玉子一样的表情,我畏缩了。
我开始准备晚饭,但脑子里玉子那忧郁绝望的表情总是挥之不去。
思绪游离的瞬间,切菜的刀落在手指上。
血顺着我的手指环绕流下,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了小小的一滩。
我没有止血,看着它越流越多,就像玉子身下的鲜血。
我终于崩溃了,瘫倒在厨房里。胸口仿佛有数千斤的巨石压着,脑袋好像有上亿跟针在扎着。
我抓起酒瓶倒满一茶杯,饮尽后一挥手将茶杯摔出去。
我用头撞向墙壁,一边撞一边痛哭,就像那个晚上。
我拎起酒瓶开始狂饮,同时更加放肆地哭喊,此刻我不再在乎任何人。
血从我额头上流下,和地上的血汇聚在一起。
抬起头,我看见囡囡惊恐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看着摔碎的酒瓶,看着地上的血和我手里沾着血的刀。
“你给我滚!都是你!没有你,我怎么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你害死我最爱的人!你害得我活得没有人样!你给我滚!”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她走去,脚下却被地上的血迹一滑,撞到了墙上。
这是我最后的意识。
03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我慌忙看了一眼手机,五点而已。
我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但在酒精和皮外伤的共同作用下,我的大脑不允许有一点点的思考。我走出卧室,迎面看到对面墙壁上那块圆圆的污渍。
鲜红的,像血一样。
6
陆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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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站在电梯口,看着十年未见的老友,自己平静的应付了她十分惊喜的问好。
她还是那么热情,打招呼的时候直接扑上来抱住我,30几岁的人了,还是朝气蓬勃,活力焕发。
拉着我的手说东说西,直到有人提醒我们挡道了,她这才稍减惊讶,但直说要请我喝咖啡。
她开着车,跑了很远,去了雕琢时光。
感受着木头家具的触感,混着音乐,静静的听她欢快地说着往事,还提议聚餐。就这样地双眼含笑去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百感交集。
两个学生时代同样欢快的女孩,一个一如既往的欢快,一个同样30几岁却如花甲老人般暮气沉沉。
打断了她对于聚餐的畅想,我问出了10后再次相见的第一个问题:
“你和他还好吗?”
她笑容一僵,脸上的欢快不复存在。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当初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才……”
“你不用说了,你根本就没有明白你自己最大的错误是什么,是,我是很生气,我的男朋友劈腿我最好的闺蜜,但我跟生气,甚至让我心底发寒的是作为朋友,在劈腿之后,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对我的,只是想三俗电视剧里的说一句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这样说着,心就这样痛着,仿佛愈合了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从前是那么美好。
年少的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一起谈人生,一起聊理想,一起一步一步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我们曾经说过,不结婚,要做彼此一辈子的闺蜜。
可是,像那些青春伤痛文学一样,总会有一个优秀到我无法拒绝的男生来追求当时带着黑框眼镜其貌不扬的我。
他的确出色,人长得高大帅气,同时又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学习绩点也极高。
我本以为这样的人性格怕是强硬而刚愎自用的,却不曾想,这个男生笑起来如暖阳一样。
当他在众目睽睽中向我表白,我是没有办法拒绝,可身为女性,我又要有所矜持,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她,最好的她帮我解了围,气汹汹的对他说:“你这是要逼别人和你在一起吗?”
他一愣,她就带着我赶紧跑掉了。
后来的事情便如童话般美好,他锲而不舍的追求终于打动了我,我也开始为他学习化妆,开始减肥,摘掉了厚厚的黑框眼镜。
然后,逐渐的旁人的评价也从我们很不般配到郎才女貌,我以为这就是故事最好的结局。
但是收获爱情的我逐渐发现,她逐渐离我远去,不在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谈论今天看到的小帅哥。
直到那天,她挽着我的男朋友来到我面前对我说:“我是真的很爱他。”
伴着悠扬绵长的音乐,我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起身想要离开,却听见她在背后唤我:
“那天,我其实想说,我是真的很爱你。”
7
柒
无法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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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追我。
清晨六点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雾,灰尘一声不响地铺在地面上,路两边矮平房后的院子里偶尔传出的一两声狗叫证明着这个时空里还有别的活物存在。这让我稍稍松口气。
我躲在垃圾箱的后面,尽管汗流浃背却不敢呼出一口大气。
那边的脚步声似乎也慢了下来,我几乎能听见那如猎犬嗅觅空气的声音。
我想探头窥探一下,可口鼻里喷出的白雾却渺然上升着,无意中暴露了我的藏身处。
我开始继续逃跑。
家就在下个十字路口的东北角。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扰乱了灰尘的清梦,它们也如失了神一般兀自飘窜。
家就在眼前。我窜进楼道,一边在裤兜里摸索着钥匙,一边三步并两步地跃上楼梯。眼角的余光一瞥,不禁心中一紧:
他还在追我。
随着身后防盗门的咔嚓一声,我瘫倒在门廊里。
身体仿佛被膨胀的肺填满,只知道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没有一丝余地容我思考前几分钟发生的事情。
防盗门突然发出了插入钥匙的声音。
瞬间,我的胸中如同爆炸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动弹。
钥匙转的很慢,好像它也在担心着下一秒自己会看到的一切。
门开了,像一阵风缓缓地吹开。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门,就像是盯着自己的死亡。
门外空无一人。
还未等我松一口气,一颗子弹便破空而来。
眼睁睁的看着子弹越来越大,我的身体却像是被钉住了,不能移动分毫。我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决断。
“砰”――我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映入眼帘的是温暖的笑颜。
“嗯?你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男孩不好意思的摆弄着手里的气球碎片。
气球?这是教室。
教室?
我狐疑地打量着四周,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们,忙着吹气球、挂彩带、画黑板……等等,黑板,黑板上有字——“毕业晚会”。
毕业?这是怎么一回事?
机械的随着人群移动,我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过去的时光里,噩梦般的逃亡经历还历历在目,我不相信那只是一场梦。
可眼前的这一切却又真实的让我不敢不相信。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存在的?
“亲爱的,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吗?”
“没事,就是有点感慨,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毕业了。”
望着阳光帅气的“男朋友”,我莫名的心慌起来,他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想得太入迷,竟不小心崴了脚。
他连忙扶我到路边坐下,温柔的帮我检查脚裸,“怎么样,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歇一会就好了。”
“那就好,他们还等着我们呢。”他如释重负的轻声呢喃。
死死地盯着他微垂的眼帘,我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谁在等我们?”
“没什么,”他浅笑,眼眸深处有我看不懂的火光在跳动,“我去买水,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
“好。”我挤出一丝微笑,僵硬的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我强忍着疼痛疯狂地向反方向逃窜,我不知道我将去向哪里,我也不在乎,我只想逃离,向前,对,我只能拼了命的向前。
“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站在前方不远处冲着我微笑,为什么?
“脚不痛了?”他从容的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我看到他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凝固在脸上,“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心一沉,下意识地转身,一跨步,却掉入了万丈深渊。
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嚓”――门开了。
我感觉到身体被重重的扔在了什么地方,就好像是一个破旧的大布娃娃被无情地扔在垃圾堆里。
我努力的想睁开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世界。
“可惜了,这么好的残次品。”
谁?是谁在说话?
啊!疼!熊熊烈火灼烧着我的身体,身上的细胞一点点的被烈火焚化,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是嗓子被烧焦了吗?
我用尽力气,回光返照般的睁开了眼。
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之中的大火,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的纯白。
“你醒了啊,”年轻的男医生带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记得,我还记得那双眼睛。
“你再躺一会,我去给你拿药。”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闭上双眼,默默的向上帝祈祷。
祈祷我不是在另一个梦境里。
8
捌
彼岸没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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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晨三更天的时候从外面回来,远远看见她独自站在二栋楼下。
我猜她大概是,在等她的心上人。这样的时间约见,想必是私密得很。上前打扰总是不好。于是我远远地等。
我看见她绸纱似的衣裳在夜风中飞动。
我不曾看表,只觉时间流逝不少。我只好走上前去,避不开地打声招呼:“这么晚,等人呵。”
她不看我,用听来有点恍惚的声音回答:“刚刚做梦…梦到和他约在这里……梦醒之后,就想来看看,说不定能见到呢。”
她长长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不住的是这黑夜一样的幽香。
人生在世,草木一春,或许不过是,春梦一场。
我有些不忍却还是很冷漠地“哦”了一声,径直走上了楼梯。
略有些空荡的房间,似乎是在嘲笑我的落寞。
门口的鞋架上还有她送我的曼珠沙华,那是她在初中手工课上做的纸花,很美,美得让人落泪。
那个笨蛋,绝对不知道彼岸花的花语,绝对不知道。
明明知道,或许只是在骗自己,可是,如今也只能骗自己了。
紧闭的窗帘,红色的,我最讨厌的红色,却是她最爱的颜色,也是他爱的颜色。
偷偷的,掀起一角,她在灯晕下站的有些飘摇。
她真的是等了很久了,就像曾经的我,也曾像她那般,等了她很久很久,但也没有换回她的回头。
看着她拖着孱弱的身躯,在风中被肆意摧残,我高兴、愤恨却也不舍得。
为什么,我那么宝贝你,你却始终看不见我。为什么,我那么宝贝的你,在他的眼里什么也不是了。
终于,夜里的风对她来说,还是太猛烈了些。我看着她,倒在了地上,我也终是忍不住内心的复杂情绪,不管不顾的冲下了楼。
谁让我爱她,谁让我是那么的没出息,谁让她爱的不是我。
风刮得越发的起劲了,一点都在乎人们的感受。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她,这样的我······
我怀里的她,越来越凉,可距离医院还有好远好远的距离,远得让我心慌。
无论我如何努力地跑,我能看到的只有一望无尽的路,延伸到尽头,没有终点。
老天也不帮我了,连我最后要守护的她也要走了,是吗?
我明明已经放弃了,放弃了她心里的位置,她身边的位置还是不能留给我吗?
恍然间,当我回过神,怀里的她不见了,天空也飘起了雨。
四周,越来越黑;风,越来越猛烈;雨,越来越大。我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声嘶力竭,却没有回应······
直到一阵微光冲破了黑暗,我抬头望,望到了她挽着他的胳膊,笑靥如花。
我猛地坐起,看到窗外的雨,看到枕头上被浸湿的渍迹,我不晓得那是泪还是汗。
不过,幸好,那一切,都是梦。
她没有傻傻的站在楼下,她没有傻傻的等到枯萎,我也没有无能为力的看她离我而去。
我心里安定了些,走下床,看到了鞋架上的曼珠沙华,看到了红的似火的窗帘。
我意识到什么,疯了一般的奔向电话,颤颤巍巍的拨打着那早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几声响后,一道陌生的女音从电话里传来。
“你这个人有病吧,怎么还打电话过来,我说了,我不是林潇潇。”砰地一声,电话断了 ,只剩下无尽的嘟嘟嘟。
为什么,潇潇的电话被别人用着,潇潇在哪里。
我什么都记得不得了,潇潇不是应该,不对,应该在哪里呢?
我,又是在哪里呢?
我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很熟悉又很陌生。空气里有潇潇的气味,窗边有潇潇的影子,可是我的潇潇在哪里。
对,梁宇一定知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肯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肯定知道潇潇在哪里。
我从抽屉里翻出了电话簿,找到了梁宇的手机号码。
“梁宇吗?”
“洛铭?!你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我找了你好久,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我一直在家里啊,我想问你,潇潇呢?她的手机为什么是别人接的?”
“你别动,你在你家里等着我,我去找你。”
······
二十分钟后,梁宇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也知道了一切。
潇潇她去了。
那一切,不是梦。
那一天,我送她到医院,却被告知她大限将至,她听了,笑了,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灿烂。她求我,求我替她取来她准备好的嫁衣。
那样的她,那样的要求,我又怎么能说不呢。
也就是那一天,换好红嫁衣的她,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安详的闭上了眼,带着浅浅的笑容。
从那之后,我变得精神恍惚,喜怒无常,经常失踪找不到人。
······
听梁宇说完,我望着他,看他眉间的担忧,看他着急的神色,突然有些锥心的疼。
她为了他忽视我的爱,我又怎么能和她一样,为了她让别人担心。
那个梦,那个似梦非梦的场面,是不是告诉我,我所有的执念,不过是泡沫而已。即便我为她做了很多,只是她不爱我而已,我又何必这样的疯狂。
我和她都是可怜的人罢了,她不爱我,没有理由,就像他不爱她,没有理由一样。
那代表着离别的曼珠沙华就像我和她,相知却不能相爱。所有的我以为只是我的以为,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就更别说在意。
如果有来世,我宁愿从未遇见,也不愿一生想念,看你嫁衣似花,渴望伴他身边。
潇潇,我不爱你,真的。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爱你了。
对不起,我食言了。
9
玖
不负江山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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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似血,血染黄天。大漠狼烟,笛声呜咽。
戈壁滩边,十万大军手持银枪厚盾,面色凝重望向前方二十里外的那座城。
一座城,一座青铜碧色华丽庄严固若金汤的城。
大军阵前,一中年将士倚马而立,马上坐着却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
黄沙弥漫,角声旋旋,少年却心沉如铁。
他知道,这一天是生死的时刻,记忆里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
倏然,他有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成王败寇,一世千古,无非是功与名的争斗。
一将功成万骨枯,胜利无非是时势和天命的产物。
赢了又如何,负了,唯有乌江吗?
这个念头一瞬之间,如石子一般激起了他心里的阵阵涟漪,荡了他的心神。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伫立已久的战士,抚了抚坐下乌骓的马鬃,咬了咬牙,缓缓说道:
“先父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三年前
“皇上,驾崩了!”
在皇宫凄惨悲凉的氛围下,一切看起来却又不那么平静,黑夜想要隐藏起那些最深处的恐惧与邪恶。
注视着,等待着,嗜血的捕猎者在等待最佳的机会,只留下一双空洞的双眼,闪着猩红的光,那里的最深处是尸山骨海。
“明天就是父皇出殡的大典,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太子,骊山的沧海墓主墓穴已经全部完工,陪葬品也全部准备完毕。”
“甚好。”感觉到今日的御花园格外的阴冷,楚锋加快脚步像东宫走去。
蛰伏的猛兽瞬间睁开了双眼,一股强烈的杀气从体内迸发,淬满了毒液的匕首划破空气,像楚锋刺去。
“叮”,几乎同时,楚锋反手从腰间拔出的三尺青锋和闪着幽幽绿光的匕首撞击在一起,光影间,他看到的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让人目眩。
楚锋暗叫一声不好,调动全身内力护住要害,大开大阖之间,躲过了紧随其后的暗招。
必杀的一击未中,对于一个暗杀者来说,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落在自己周围的暗卫,空洞的双眼仍然没有任何情感,随后直勾勾的向后倒了下去。
“禀告太子,刺客牙后藏有毒囊,几乎是瞬间毙命”
“好!好!好!父皇刚殡天,我的兄弟们就按捺不住了么。看这邪门的功夫和阴毒的暗杀手段,应当是出自漠北。”楚锋对着刚刚赶到的近卫说到,“先将此事压下来,等到父皇下葬后,在一点点跟他们算账。近几日多增派一些暗线去盯着襄王府。”
“是。”
“好了,把这里收拾干净,一切以父皇安葬之事为重,都退下吧。”
......
头顶是璀璨的星河,映在御花园平静的湖面上,时而吹来的微风搅动着这漫天的星海,漾起粼粼星光。这天下,终究还是要乱了啊。
一年前
“报~~!西北八百里加急”
拆开血红的火漆口,那是只有当叛乱发生时才会用到的,看到这位三年前用铁血手腕登上皇位的帝王面色越来越沉,金銮殿里的文武百官也都纷纷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哈哈哈!”楚锋突然大笑起来,眼里携带着的是无尽的怒火,“朕当初念兄弟之情饶他杀头之罪,可当真是妇人之仁。萧大将军何在!”
“臣在。”
“三日后,你率十万精兵随朕前往漠北,剿灭叛贼,朕要御驾亲征!”
是夜,惊鸿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烛光摇曳,映出铜镜前绝美的轮廓,青丝如瀑,散在纤细的脊背上。
细微的推门声后,铜镜里坚定的眼神,她恍惚了,一如当年,他对自己许下那不负江山不负你的诺言。
“连城,万事小心,我等你”
沉默,漫长的沉默
“等我。”
塞外的风狠狠地刮着,楚旗猎猎作响,鼓声阵阵,那便战吧,华丽的盔甲和闪着寒光的剑尖,划破这如血的残阳,角声连天。
锋利的武器刺破敌人的咽喉,带出滚烫的鲜血,洒在这满是黄沙的大地上,哭号着,惨叫着。
一切都不重要了,在隔绝了情感之后,少年已经忘却了恐惧,眼里只有冰冷的杀意,青锋又刺穿了一名副将的心脏,鲜血顺着剑刃滴落,直指敌方帅营的废王。
此刻的少年,全然如修罗一般,震慑着还在冲锋的漠北骑兵,但是他看到了,他们怕了,眼里的怯懦,这是胜利的前兆。
“全力压进!”
这一天,终将被载入史册。
因为这一天,鲜血染红了戈壁,在凄冷的月光下,开出最妖冶的花朵,大楚的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镇压住了漠北叛军,废王楚郃逃窜到一处绿洲,在楚军的包围之下,拔剑自刎。
还当真是,别了乌江。
惊鸿殿
“娘娘,您再吃点吧,您每天这个样子,皇上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没事的,小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还是没有前线的消息么?”
“之前王大人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的,娘娘您还是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啊!”
“好了好了,我想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可.....是的,奴婢告退。”
拔掉窗栓,刺骨的寒风一下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她还是呆呆的倚在窗前,望着最北的方向。
独凭栏,天涯短,角声寒
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他就站在那株她亲手栽种的梅树下,遏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静静的看着她。
一如多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在东宫的梅树下,望着树梢那个俏皮的小姑娘。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他赶回来了。
纵时光荏苒,你我仍是最初的模样。
忽地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便听得耳畔一声,“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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